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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是一段未了的情
作者: 时间:2015年06月07日 关键词:

生活是一杯酒,生活是一片云,生活是一段未了的情。钱先生无异是修辞高手甚或圣手。他的言语文辞的讲究,见于他所有各体著作。丰赡、睿智、幽默的特点充溢字里行间。不妨一读他的散文《写在人生边上》,以及长篇小说《围城》,他的独特的修辞风格,踵武前贤而不袭前贤,迥异时流而无法模仿,开篇即知此为“钱氏体”。《谈艺录》等涉及文评诗话的学理文章写作,《管锥编》所展示的经典诠释系统,都是自家体貌,古今中外的要言妙道齐来登场,共同搬演中国诗学和中国学术的传奇大戏。

钱锺书先生的学问呈现方式,体现了古今文体的兼美。如果是白话,他使用的是典雅的白话,不是通俗的白话。文字里带有诙谐的隐喻,和繁富扬厉的比类观照。“典雅的白话”,是我的概括语,自认比较确切。如果是文言,他使用的是典雅的文言。至于在什么情况下使用文言,我的理解是,《谈艺录》、《管锥篇》有大量原典引用,所引原典都是文言,如果述论者以白话来阐释文言,繁简失序,两不相融,必令文体不相统一。这在常人不成为问题,在钱先生则情非所愿。现在史学界正在组织人写清史,我的老师戴逸先生主持该项目。原来的《清史稿》自然多有舛误,但当时撰写《清史稿》的那些作者,可都是一时之选,譬如赵尔巽等,学问文章相当入流。现在写清史,如果用浅近的白话,只能无限地扩大篇幅,史著的味道,过去二十四史的味道,就没有了。

钱先生撰写《谈艺录》和《管锥篇》,以他对文体修辞之道的精熟老到,自然懂得,如果用白话通释文言典藏,无异于在茶水里兑上白开水。他深知不同的研究对象,不同的域区类属,宜乎以不同的文体来加以呈现。而中国的文评诗话,他认为向无定体。《谈艺录》的方式,应归于中国的文评诗话之属,文体上叫“诗文评”。钱先生说过,“文评诗品,本无定体”。陆机的《文赋》是赋体,杜甫的《戏为六绝句》是诗体,郑板桥的《述诗》、潘德舆的《读太白集》、《读子美集》,是词体。钱先生说,“或以赋,或以诗,或以词,皆有月旦藻鉴之用,小说亦未尝不可”。小说也可以用来评文论诗,古典小说如《红楼梦》、《儒林外史》、《镜花缘》,事例多有,而《围城》发抒此道,尤见文体修辞家的法眼机杼。

钱锺书先生认为,“遮言为深,表言为浅”,他的修辞典则是:“说破乏味。”其实就是含蓄为美。所谓行文典雅,语言使用的诀窍,是为不露,是为含蓄。有人说,钱先生的著作不见义理,光引那么多故书,意欲何为。其实钱著充满了义蕴理趣,到处都是创发的观点和独出的见解,思想的烛光照亮著论全体。如果钱著没有思理意蕴,他就不会拥有那么多读者了。只不过他不喜欢空疏著论,而是善用遮言和隐喻,将理趣意蕴寓于古今典例故事的征引叙述之中。也就是不把问题全都“说破”,点到为止,引而不发,留给读者以三隅反的空间,是为钱氏修辞学的特点。所以他特别提醒:“善运不亚善创,初无须词尽己出也。”

钱先生的名言是:“不道破以见巧思。”并且引吴文溥《南野堂笔记》里的诗句作为例证:“怕闻桥名郎信断,愁看山影妾身孤。”把西湖的断桥和孤山巧妙地织入诗的语句中,以自然风景映衬人的心情意绪。怕听到“断桥”的桥名,是担心爱恋的对象音书断绝;愁看“孤山”,是因为看到孤山的山影,会联想到己身的孤单。钱先生本人的文学写作,何尝不是如此。重峦叠嶂,溪流百转,山穷水复,柳暗花明,文心诗笔,吊诡有术,趣味无穷。

《管锥编》卷《焦氏易林》“大有”引晋李顒的《雷赋》云:“审其体勢,观其曲折,轻如伐鼓,轰若走辙。”钱先生认为,斯雷鼓之喻,还未能尽“声势之殊相”,只有《易林》以声声相续为声声相“逐”,“活泼连绵,音态不特如轮之转,抑如后浪之趁前浪,兼轮之滚滚与浪之滚滚,钟嵘所谓‘几乎一字千金’,可以移品。”这段话,“移品”钱氏的文体修辞,虽不中亦不远矣。钱先生又引杜句“青山意不尽,滚滚上牛头”,状其“峰峦衔接,弥望无已,如浪花相追逐”,以及岑参诗句“连山若波涛,奔凑似朝东”,是又将此意境推至无穷。自然也可以“移品”钱锺书先生。

以是之故,惟懂得了钱氏的学问方式和修辞典则,才能懂得他学问本身;反之亦复如是,懂得他的学问内涵和理蕴,才能知晓他的不与人同的学问呈现方式和修辞法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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